秦总走了，离开了“天鹰”公司，到某个县级市当市长去了，大家都把秦总升了作为了早晨见面的问候语。秦总临走的前一天告诉方中升职的消息，叮嘱方中在公司要好好干，既没提结算的事情，也没说房子的事情。秦总紧紧握着方中的手说，我看好你，遇到困难找我。可没告诉方中去哪里找，后来手机号也换了。

于总成了主管，秦总的走和高林、周森的离去给方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了秦总的身上，对于“天鹰”他却不抱幻想。有秦总这个靠山远比有个百万客户实在，他处心积虑地积累着和秦总的关系，却被一个升迁而粉碎。但毕竟秦总给了他很多机会和实惠，天胶的后期，他疯狂地操作，手续费远比应该得到的分成高出很多，这使他明白了一点，只有钱是最忠实的。

客户和你分成，带有恩惠，拿到钱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沉重，对未来的合作成绩担心，这钱还不一定是不是你的呢。而佣金则不然，它就是你的，谁也不会有异议，哪怕是客户亏钱了，拿到它的时候，还可以安慰那颗被市场折磨得疲惫的心。

从前留存的“基金”终于派上了用场，原来是想作为操作亏损对客户的补偿，现在动用了，把薛青书应得的给他了。也没有提公司没有结算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有幻想，所以现在才会有缺失，而正是有了先见之明才不至于在薛青书面前丢脸。人在失落后只有自己才会真正地安慰自己，别人的安慰没有任何价值。鲁迅的伟大在于他发现了阿Q,方中不为自己的丢失抱怨，却为自己的高明而欣喜。就像对龙清清的情欲媳灭后，开始了道德上的满足，在精神上安慰肉体上没有得到的满足。我真伟大，和一个漂亮女孩子睡在一起多次，却恪守住了，可是那情欲真的熄灭了吗？

有一种人，心里对一件事情充满了渴望，当别人把他的渴望送到面前的时候，却装出矜持和不屑，这就是虚伪。方中就是这种人，很虚伪。叶启刚多次邀请他去东远，他却一再推辞，内心却渴望着去。但是他又舍不得“天鹰”，不是舍不得头上“交易总监”的虚衔，也不是舍弃不了所谓的编制。他已经习惯了在“天鹰”的感觉，每当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大家的眼神令他欣慰，这种满足要比赚钱更强烈。

一次和龙清清去“日月岛”玩，遇到一个女人唱《心雨》，歌声婉转，加了很多的拖腔，满场喝彩。后来在DJ台后看到她在吸烟，默然地吸烟和台上唱歌的时候判若两人。方中同样害怕这种失落在自已的身上出现。从“鸿信”到“天鹰”很顺利，但是中间的那段寂寞令他痛苦。人不是都有勇气开始的，每次幵始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重要的是坚强。对“天鹰”的留恋只是对开始的恐惧，坚强不只是不哭。

于总接手后，方中在等待，等待于总像秦总一样育睐于他，就像坚持一项既定方针一样地坚持对他的态度。他没有特别去拜访于总，他觉得那样很无耻，就傕一个荡妇一样，既然虚伪了，就不要淫荡了，守住做人的底线，比乞讨到前程重要。事实上这次等待于总要比上次等待秦总要好，首先有了很重要的编制，自己的名衔和办公室，还有邓卫东的资金做支持，最重要的是来“天鹰”后打出来的地位。

也就是说现在有了等待的资本，公司的自营巳经停止，这谁都没提到停或者继续，但却自然地停止了。陈海燕成了最清闲的人，在她的电脑里装了很多电影和歌曲欣赏，谁做老总和她都没关系。汪迎春还是没受到重用，就像王芳说的一样，没人在意她。可她却在意自己，经常光顾，这里离于总要比二楼近。于总介绍她一个仓，她来找方中，提出合作，方中只是含糊应付着。好在有很多人都愿意为她出谋划策，渐渐地也来得少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在办公室还好，晚上回家热得有些难受，说装空调,可妈妈说她咋不热啊，她的确不热，白天的时候她也没凉快着。和龙淸清仍保持着联络，但却没有过去的那种感觉了，很多事情不能想，这个世界上，思考和不思考全是一样的。太阳不会因为你思考而更加灿烂，也不会因为你不思考而暗淡。龙清清也不会因为方中要品味那种清纯而放弃她的生活，除非你能给她-种新的生活。

方中一想到龙清淸就心痛。想到她在自己怀里的妩媚，就会想起她也会把同样的妩媚献给别人，她那温软的舌尖，在别人口中同样如海市蜃楼吗？

曾经多少次地问自己，对龙淸清的感情是什么，不是爱，因为没做到无私;不是情欲，因为没有疯狂。自己其实是在违背一种自然，和她做爱是自然，两情相悦，无可厚非，而自己却一定要把这种风花雪月当做纯情恋情来品味，只是在证明自己的强大，在期货里的软弱用一个女孩子来证明自己强大。

遇到龙淸清这样风尘中的女孩子希望她是个圣女，对于安琪一样的女孩子却希望她放荡，最终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所谓高尚的精神和卑劣的情欲，道德与不道德的界定是由自己来决定的。

龙清清回了家，每天打电话，为方中工作上的亊情担心，告诉方中注意这注意那，方中也顺水推舟说工作不顺利，举着敬业的大旗强奸善良。很多事情越是想割舍越是割舍不下，貌似坚强的背后是软弱，男人比女人更软弱。

高兴消失了，再也不做期货了,这次交割就是一场魈梦，或许那枪声将会伴随她一生吧。邓卫东结束了深圳的生意，国家抓走私很严厉，总理被一个走私贩子惹恼了。走私货真便宜，中国老百姓只知道便宜，买得便宜卖得也便宜。

天气变得凉快了，说心静自然凉，真是扯淡，热就是热，凉就是凉，一定要用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说另一种事情，事情越来越难懂了。

人对事物有态度和行动，对事物有积极的态度几乎人人都有.可积极的行动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出来的。方中自从来到“天鹰”后很少和邓卫东以外的客户接触，因为他觉得在这些客户面前要做到慎言，对行情的交流是难免的，说错了，影响客户判断；总说对了，影响他们和经纪人之间的关系。行业里有潜规则，谁都不容易。

与经纪人的交往也很少或者说很浅，不像他们似的从招聘到上岗有很多的融合机会。做了这个总监，其实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没实际的权限，因此就没真正的工作。和中层管理人员也是如此，在人群里的位置真的非常重要。这时候方中才明白，自己只是秦总在公司体制中的一个外挂，秦总走了，这个外挂可有可无了，这就是宿命。

人如果一直紧张就不会有时间深刻地思考，闲暇之余方中开始总结自己的期货之路，思考不会改变外界却可以改变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学老师,有课就上，没课就走。没人管你在做什么，只要没有学生投诉你，哪怕你连课都不上，工资是一分钱也不少给你，咱有编制。秦总曾讲过，为了裁撤某些编制,总理长时间地和这些部门领导谈话，竟然累得站不起来。这个编制自己轻易就得到却从来没在意，看来真是不懂得珍惜拥有的。

直到有一天，陈海燕对方中说：“方哥，最近公司出事了，你知道吗?”方中才从深刻思考中走了出来。

“怎么了?”方中问。

“过去外盘时候的亊情，现在调査了。”陈海燕说。

“不是一直在査吗，还没有结果啊?”方中说。

“这次成立专案组了，听说直接对总理负责，巳经抓起很多人了。你不知道啊?”陈海燕说。方中没吱声，这些和他没有关系，自己就像一个技师仅靠出卖技术活着，什么时候手艺人都没罪。

“大伟是国安的。”陈海燕说，方中有些意外，但马上冷笑了一下，没说话。这种地方没国安的倒是稀奇了，汪迎存真牛，被国安的人打入内部了。

“有些人跑了，有六七个。”陈海燕说，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了，过去对“天鹰”的判断看来是客观的，做期货这行身家清白是关键。不知道邓卫东会有问题吗，还有秦总，想到这儿方中发现自己已经是置身风浪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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