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红叶黄花秋意晚(2)
“进来，帮我看看。”方中柔和地说。
“这是总经理那屋的钥匙，我交办公室保存。”方中把钥匙递给了小王主任。这是小王主任最后一次接受方中分派的任务，在公司易手第三天，办公室的三名女孩子就被集体解聘了。
八点四十分的时候，方中准时站在了员工队伍的前排一个留给他的位置。老经纪人二十多人站在队伍的最后，中间是盘房和办公室的三名女孩子。财务部人员已经撤离，付帅、王文革、小王主任和保洁部大姐站在队伍的前排，留给方中的位置就是前排靠边的地方。
挨着保洁部大姐的是人主公司的接管人员，只有四名，一位男士三位女士。四个人站成了两排，这样显得多少有些立体感。前排靠边的正是那位早晨财务室里见到的女人。方中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三十多岁，保养得非常精细，脸部的皮肤如少女般的娇瞰，只是眼角的皮肤有些干涩，白色衬衫和西裙掩饰不住里面身体的玲珑，站着的神态自然内敛。当方中的眼神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的时候，她好像浑然不知，又像对于这种放肆习以为常。这女人的气质修炼到很高层次，甚至达到了仙风道骨的境界这种女人的身上不在于有没有男人的痕迹，而是多少男人也不会给她留下痕迹。
潘总在一个戴眼镜的三十来岁的男人陪同下走了过来。那戴眼镜的站到了那女人的旁边，潘总向方中点点头，这时候方中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支被出卖的队伍中的最高长官。
"大家已经知道了…”潘总开始了演说。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件西服，胖胖的身体，红扑扑的面容，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手包，估计里面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没准是人股的资金。方中没有听这位潘总像片汤一样的讲演，眼睛却注视着潘总。要说他姓胡还差不多，胡汉三冒充潘冬子。
可能是“胡”总手里的手包不停扇动，方中闻到了种香味，很淡，却非常的真实。这是香水的味道，这个公司里原来的人没有用香水的。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的香水味道，对于这种味道方中记忆犹新，龙淸清曾经有过一瓶这样的香水，但不经常用，这东西只用一点点味道却会持久，而且一旦沾上便会被传染到，它有个令男人痴迷的名字——毒药。
眼睛在鼻子的带领下向香味传来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对面的一束目光，方中的目光被那束目光吸引进去，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影。方中本想摆脱那束目光的束缚，却没能做到。这时候那女人向前迈了两步，方中听到"胡”总介绍：“这位是财务部经理戴天晓。”
这个时候方中理解了日本军人在投降八路军时候的无奈和凄凉。几十人面对接手的六个人，表现出的是无语和默然，而人家趾高气扬地说着宏图大略。或许戴天晓是唯一的安慰，投降我也找个看得顺眼的缴枪。
这时候的方中只是想着明天一早去找伍凯宣布辞职，别以为我在这是为了那个编制。你伍凯有卖公司的能耐却没有面对这些人的勇气。八点五十六分的时候，在那位陪同“胡”总过来的市场部经理张军的提醒下，“胡总”收住了讲话，笑着问方中有什么补充没有。方中摇头表示无话可说-张经理的表现使得方中对他有些好感，毕竟是个做期货的人。
保洁部大姐在人群刚要解散的时候突然宣布：厕所坏了，办大事儿的上十九楼。这声喊，是龙信期货原有职工唯一的声音，保洁部大姐也是唯一对这场突然的改编表示意见的人，她不愧是送走了五任总经理的元老，这嬙大厦只有十八层。
期货公司像一个庙，里面供着佛爷和菩萨们。经纪人像和尚，挂单念经好比有了客户做交易，没客户就到处云游化缘。客户们像施主，带着虔诚把钱财拿出来供奉佛爷菩萨，顺便也供养了经纪人。目的就像修来世一样，获取如梦如幻的暴富。当然，总经理就是方丈。
龙信公司的和尚们不理会由谁来做这个方丈，只顾自己賺钱就好。从这点上看，要比和尚修行高出很多。可有些地位的和尚和自顾修行的和尚想的却不一样，本来无一物，自己惹尘埃。
整个公司的房门多是敞开的，或许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为了表示对这一重大变故淇视，或者对新来的方丈忠诚，只有方中回到办公室里回手关上了门，拨通了申辉的手机。
“什么情况啊？!”方中问。
“嘿嘿，咋天晚上伍凯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公司股权转让。新股东提出接手,和我定的事情作废了，哈哈。”申辉笑着说。
“胡说八道，股权转让能这么容易？做了几天上市，没成绩文辞学得挺快。”方中只觉得手心里像是在冒火。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申辉问道。尽管语气上很小心，方中听了还是心头一痛。
“才知道，利润怎么分配的?”方中觉得，还是别计较申辉的措辞了，毕竟申辉现在也很生气。
“伍凯这回没为难我，答应基本按我的计算给了。"申辉说。
“田丰知道了吗?”方中问。
“刚通的电话，早上伍凯带着老潘的人接手了。”申辉说。
“噢！这么急！麻烦你吿诉田丰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方中挂了电话。又把电话打到了北京。张宏力听说公司的变动比现场见到变故的人还要吃惊，他那儿倒是风平浪静。
“方总……保持联络啊!"张宏力欲官又止。
田丰电话打到了方中手机上，告诉方中所有事情全部交接完毕，伍凯命其待命，连席位上都换上了老潘的人。
“这个老潘什么来路啊？看来不像‘育帮’啊，不然就是现找懂行的手下,也不会找得这么齐整啊!”方中疑惑地问。
“只知道他是从丹东来的。"田丰说。
“保持联络吧。”难怪地下党见面会那么亲切，方中深切体会了“同志”的含义。难怪看不到伍凯，手脚真快，也不知道计划多久了，出手的时候丝毫不给回旋余地。
方中拨通了一个上海电话，这个人是叶启刚做天胶的朋友，丹东人。现在他虽然在上海，但对丹东期货圈里的事情几乎都清楚。
“金总，我是方中，您好。”寒暄过后方中说出了请求，“金总，有件事情要麻烦您，帮我查一个人。”
现代通信既节约了时间又缩短了距离，十五分钟后金总回了电话。这位潘总现在丹东有家期货公司。说是期货公司其实只是一个二级代理。带着二十几个客户，十几个手下，做了快~年了，也没做出什么名堂。但是这位潘总过去的老板却是一个厉害人物，公安部A级通缉犯，潘总给那人做了多年的马仔。
“就他还做马仔？!”方中流露出不屑。
“小方啊,你以为做马仔的都是打手啊，哈哈。需要帮忙说话，丹东的事情我还能办点。”
事情变得波诡云谲了，本来打算和伍凯大闹一场然后来个愤然离去的，只可惜没能像隋新宇一样策反个红颜知己。现在看来事情要很好玩了，甚至要比海南天胶事件更加精彩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出戏怎么唱。
王文革推门进来了，回身轻轻地关上门：“老大，怎么冋事啊?”
“中场换人，我也刚知道。”方中说。
“我还以为你早清楚了呢!”
“外面怎么样？”方中问。
“大家都在议论，以前只换经理这回换董事长了啊!”
“新人你让他们都下去，不许留在公司，下午早回早放，明天早晨按时上班,不能散了。”方中说。王文革点头表示淸楚。
“没说怎么安排你?”王文革问。方中摇摇头。
“要不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啊!”
“你少惹事，保洁部的给的还不够吗？”方中摆手让王文革出去。—会儿付帅进来了，重重关上了门。
“王文革这个大傻子，在外面和那个张军混呢!”
“没什么不好。”方中说。
“这不是把你也卖了嘛!”付帅说。
“你少上我这儿来，通共。”方中说。
“靠，拿他们当个屁，有客户老子去哪儿都一样。”付帅坐在了方中面前。这是方中第一次在龙信期货待上一天，走出大厅的时候，周围依然如故，只是身上有些酸痛，宥来安琪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对于方中突然敬业，安琪很惊讶。方中说身上痛安琪马上过来按摩，按了几下就按不动了，问方中效果，方中只得千恩万谢，到头来还得陪着去吃冰淇淋。
周二下午，潘总找方中过去聊聊。雎天晓也在，方中哼哈地应付着潘总。心里想着这位马仔眼着老板的时候是不是像现在这么威风，眼睛却瞟着戴天晓。以为会把这女人看得毛了，却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自如，偶尔插上两句话，略带着的口音竟然有些像龙淸淸。
出了潘总办公室，戴天晓竟然也跟了出来。走到方中办公室门前，方中犹豫了一下，总在厘里关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大家的反应。刚要往前走，身边的戴天晓说话了：“怎么方总，到你办公室门前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方中下意识地要推门，但还是笑着对戴天晓说：“戴经理可能不知道，我在公司没有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在集团，戴经理有时间一定过去坐坐。”
“哦，怎么会这样啊!”戴天晓对方中的回答着实意外了一下。
“天晓得啊。"方中一边说一边向大厅走去。
交易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犇窗的一个包厢里传出了说笑声，一两个经纪人，两三个客户站着的坐着的，围着王文革和张军，付帅坐在里面。王文革和张军两人在晒期货里的经历。
“到这儿来是我干的第四家公司。”张军自豪地说。
“哼，我光干黄的期货公司就有五家了王文革的不屑把张军弄得没了声音。旁边的经纪人也有跟着起哄说干过多少家期货公司了的，看来是一圈的期货界元老。看到方中大家都打招呼，付帅起身要让座，被方中制止了。
“方总做过几家公司了？”有人在问。
“如果把这次换手算上，做了两家。”方中说，和张军闲聊了起来。张军还算真诚，和王文革比世故根本不是对手。做期货的人对技术的迷恋或者说是吹嘘,与侃大山不是一回事。对技术的吹嘘是为了让对手佩服，侃大山是为了把对手说得不得不佩服。
在阅历上的较量激发了张军的斗志，转移到了对技术的解析上，讲得头头是道。期货里的技术只要你敢讲，不乏会遇到知己，即便没人理解，只能说是曲高和寡。张军的一番演说把大家说得频频称道，看来扬名立万的功效是起到了。可他万没想到王文革的执拗是非常人所及的。
“张经理，果然是高手，不知道对大豆怎么看的啊?”王文革谦逊地问道。张军看到王文革被折服，更加兴奋了，说了几句套话后，又说大连那边关系告诉他今天会向上有所动作。王文革听后挤出了人群，径直到了盘房前："现价，买开三十手大豆。”报单员把回报单递给了王文革。
张军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用手推了推眼镜，注视着显示器。玩笑开得最好的竟然是市场，价格竟然直线下降。五分钟的时间跌了二十几个点，按资金计算亏损有七千左右了。方中转身往办公室走去。看来王文革毕竟是培训部经理，下马威比保洁部的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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